晋献公的四个儿子里，年纪从大到小，分别是申生、重耳、夷吾和奚齐。

申生为太子，母亲是齐桓公的女儿。

重耳的母亲是翟国大夫狐氏的女儿，夷吾的母亲则是重耳母亲的妹妹，两人既是亲兄弟，又是表兄弟。

奚齐的母亲骊姬是骊戎人，自打献公五年，攻破骊戎，虏回骊姬后，晋献公便将所有宠爱专于其一人。

其他嫔妃再也不搭理，连带着看申生、重耳、夷吾这三个儿子也不顺眼了，暗中想着要换掉申生，改立奚齐为太子。

晋献公开始了实际行动，先将申生派到前方去打战。

重臣里克站出来反对，他说，到了前线，如果太子只按照君王的指令来作战，就会失去主帅的威严。如果独自执行军令，又会显得对君王不孝。

太子的身份很特殊，的确是不能出去作战的。

献公冷冷地说，我有这么多好儿子，难道不知道该立谁为太子么？

这句反问信息量太大，里克听得一身冷汗，不敢再多言。

告退后见到申生，申生说，是不是我太子之位不保了？

里克叹气道，您好自为之，现在先去出征吧。

太子只得领兵出行，里克装病留在国内。

晋献公又悄悄跟骊姬说，我想好了，打算立你的儿子奚齐为太子。

骊姬听完，立马翻身跪倒在地，哭着说，申生为太子，天下皆知，何况他现在领兵出征，深得人心，怎能突然废长立幼呢？

如果大王真要如此，我只能先自杀谢罪。

机敏如骊姬，知道不管献公是假意试探，还是真心迎立，明面上第一时间拒绝是最稳妥的做法。

暗地里，骊姬开始收买献公身边亲信，各种谗言诋毁申生。

既然献公心里埋了换太子的种子，那就赶紧让种子长成大树。

骊姬派人跟申生说，大王说梦见你母亲了，你赶紧去曲沃寝陵祭奠一下你母亲，然后把胙肉进献给大王。

申生照做，祭祀后胙肉送进了王宫。

晋献公正好出去打猎，骊姬偷偷在胙肉下了毒，等到晚上献公准备享用时，骊姬说，胙肉从那么远的地方送过来，得先试试再吃。

让侍从试吃，瞬间毙命。

骊姬哭着说，太子想上位，不惜毒害自己的父亲，实在是太狠心了。上次您说要废太子，我还不忍心，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。

申生听闻，赶紧逃去了曲沃。

身边人劝申生，下毒的是骊姬，您应当赶紧入宫去解释啊。

申生说，我父亲年纪大了，没有骊姬的话，晚上都睡不着觉，就算跟他解释清楚了，他又不能杀了骊姬，反而让他增加烦恼，所以我不能解释。

左右又劝道，那赶紧逃往别的国家吧。

申生说，我身背弑父的恶名，哪个国家愿意接纳我呢？真有国家收容我了，也是给人家增加风险，我不忍心。

到了这个地步，我只能自杀以表清白。

说完，申生拔剑自刎。

重耳、夷吾看见哥哥惨死，赶紧分别逃回自己的封地。

骊姬便跟献公说，看来下毒之事，这二人也有份，不然为什么要畏罪逃离国都呢？

献公大怒，派兵攻打二位公子封邑。

重耳自知不敌，直接逃去了母亲旧国翟国。

夷吾跟父亲硬抗了一年，最后还是溃败，逃往了梁国。

三个大儿子都不在身边了，献公终于松了一口气，然后便一病不起。

献公觉得自己不行了，托孤给大夫荀息，说，我打算立奚齐为太子，朝中大臣不服气者很多，你务必要尽心辅佐他。

荀息说，您放心，我用生命来保证。

几个月后，晋献公出世。

一直生病的里克立刻康复，葬礼上埋伏壮士，将夷吾刺死。

荀息准备兑现承诺，自杀为夷吾殉葬。

有人劝他说，你可以立夷吾的弟弟悼子为王啊，这也算是遵守诺言。

荀息觉得有道理，立了悼子为新君。

没过几天，里克又派人杀死了悼子。

荀息叹息道，里克你这是把我死里逼啊。

言罢，自尽。

国不可一日无君，里克赶紧派人去翟国请重耳回来继位。

重耳跟身边人商量了一下，觉得里克这人太凶猛了，不愿趟这个浑水。

客客气气地回信婉拒，说，我偷跑出来本就不对，父亲死了又不能回去守丧，更是大大的不孝。

我这样一个品行不好的人，实在无颜回去，还请立其他公子吧。

里克又去梁国找夷吾，夷吾想回去，但有跟重耳一样的顾虑。

后来想了主意，派使者跟秦穆公说，您派人送我回去继位，我把河西之地给秦国。

又私下写信给里克，我若是当了君王，愿意把汾阳封给你。

秦王很开心，派了军队护送夷吾回国继位，是为晋惠公。

夷吾坐稳王位后，立刻反悔。

跟秦王说，我当初答应送给秦国河西之地，现在看来实现不了了，不是我不想给，是大臣们不同意，我实在是没办法，还请见谅。

又找各种机会削弱里克的权力，觉得差不多了，下令赐死里克。

还跟里克说，我能当国君，的确是你的功劳，但你也杀死了两位君王和一个大夫，我得为他们报仇啊，还请你多多理解。

里克说，你想杀我就直接杀，不需要找这么多理由。

说完，伏剑自杀。

几年后，晋国发生旱灾，百姓没吃食，于是派人去秦国请求借粮救急。

秦穆公召群臣讨论，逃亡到秦国的晋国人丕豹说，这是天赐良机，不仅不能帮助他们，还应当趁着晋国疲弱前去讨伐。

秦穆公又问百里奚，百里奚说，晋惠公曾得罪过您，但晋国百姓又有什么罪过呢？

秦穆公采纳了百里奚的建议，最终给了晋国粮食。

又二年后，秦国发生饥荒，向晋国借粮。

晋国庙堂也商量这事，晋惠公的舅舅虢射说，当年我国饥荒，秦国不能进攻，反而粮食助我，这是他们傻。

现在秦国饥荒，是老天爷给我们的机会，正好适合征讨，可以创建大功。

大夫庆郑说，当初答应秦国的河西之地，我们没有给，已经失信了。

晋国饥荒时，秦国借了粮食，秦人饥荒，我们不仅不报恩，反而攻打人家，我们晋国还要不要脸啊。

在晋惠公看来，秦国对他有数次大恩，根本无从报答，只有彻底打败秦国，才算是真正地放下了心结。

大恩如大仇，晋惠公决定发兵攻打秦国。

晋国出兵，秦穆公率兵亲自迎战。

双方战于韩地，秦国获胜，擒获了晋惠公。

穆公心里很气，你们找我借粮我都给了，我找你时，你们不仅不给，还要来打我们。

准备杀了晋惠公祭天，周天子听说了，派人来求情，晋君和我是同姓，给我个面子吧。

于是，秦国放晋惠公回国。

晋惠公回去后，立刻杀死了庆郑。

又想起躲在翟国的哥哥重耳，派人去刺死。

重耳听到消息后，逃去了齐国。

此时的重耳已经五十五岁了，在翟国蛰伏了十二年。

从晋国逃离时，身边有随从五人，赵衰、狐偃、贾佗、先轸、魏武子。

这些人从重耳年轻时便一路跟随，显达或式微，皆不离不弃。

重耳到了翟国，翟君处处照拂，还把长女嫁给他为妻。

生了二个娃，在翟国有吃有喝，重耳有些乐不思晋。

直到弟弟派来的刺客找上门，重耳才有了危机，决定逃去齐国避难。

走之前，跟妻子说，翟国离晋国比较近，所以我在这里韬光养晦，现在我想去更大的国家看看。

你等我二十五年，如果我还不回来，你就改嫁吧。

妻子乐了，二十五年，那时只怕我坟头草几人高了，你放心，我会一直等着你的。

重耳带着随从又去了齐国，齐桓公厚礼待之。

安排了宽大的房子，精美的食物，以及八十匹骏马，也把女儿嫁给了他。

临淄又是国际化大都市，重耳住得很舒服，更加乐不思晋了。

一年后，齐桓公去世，齐国开始内乱。

齐桓公死了六十七天后才被人收尸，身体上的蛆虫都爬到宫门外。

继位的齐孝公暗弱，其他国家纷纷趁机攻打齐国。

在齐国住了五年，赵衰等人越发觉得齐国不能再呆了，劝重耳赶紧离开。

重耳不同意，不想走。

六十岁的人了，觉得躺平在齐国挺好的。

重耳说，我还能活几年啊，真不想折腾了，我很爱我的夫人，就让我老死在齐国吧。

大家在院子里商议此事时，夫人的侍女偷听到这个消息，跑回去告诉夫人。

夫人担心侍女泄密，立刻将其杀死。

又回去劝重耳，以大局为重。

重耳说，人活一世，能享安乐就行，还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么？我真不想走。

夫人心里很明白，重耳此刻绝不能躺平。

一群亲信跟着他，从翟国到齐国，忠心耿耿，图谋的是日后有个出身。

如果重耳做不了晋国国君，所有过往的投入都将得不到回报。

那这些亲信的人，岂不是寒透了心。

若他们有了异心，重耳在齐国将失去所有底气，根本没有躺平享乐的可能性。

夫人固劝，重耳不听。

于是，跟赵衰等人商量，将重耳灌醉，放在马车了。

重耳醒后，车队早已离开赵国，

经过曹国时，曹君听说重耳有并生的肋骨，于是去偷看重耳洗澡。

重耳非常生气，骂骂咧咧地离开曹国，去了宋国。

宋襄公是谦谦君子，盛情招待重耳。

下一站是郑国，郑文公很没有礼貌。

手下人劝他，说重耳回去以后，要做国君的，咱们得客气些。

郑文公说，来来往往的公子太多了，难道人人我都要厚待么？

手下人又说，如果不礼遇他们，那就索性杀了他们，免得日后被报复。

郑文公也不听，觉得这人有毛病。

然后到了楚国，楚成王以诸侯之礼待之。

重耳不敢接受，赵衰说，楚国是超级大国，楚王为我们背书，得坦然受之。

离别时，楚王设宴，还送了很多极其贵重的礼物。

重耳却之不恭，只能收下。

楚王说，公子回国后，将如何报答寡人啊？

重耳说，实在不知道如何报答你的盛情，这样吧，如果哪天不幸，晋楚二国作战，我愿退避九十里。

楚将子玉顿时怒了，说，我们如此款待，重耳却口出狂言，看我不杀了他们。

楚王大度地说，他们也只能这么说啊，我觉得重耳这人很有意思，怎能随便杀之呢。

最后一站去了秦国，秦穆公将五位宗室女子嫁给重耳。

重耳觉得太多了，不想接受。

身边人劝道，以后成大事，需要仰仗秦国，跟秦人结亲大有裨益。

重耳只得听从。

二年后，晋惠公病逝。

晋国人知道重耳在秦国，纷纷过来劝其回国继位。

秦穆公也派了三千军士，护送其回国。

气氛烘托到这里，一切都水到渠成。

六十二岁的重耳成为晋国新君，是为晋文公。

晋文公在位七年，推行仁政，与民休息。

晋国日渐强大，最终成为五霸之一。

先秦往事1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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